一、 箍:名为期望的枷锁“孔范进”三个字,自打记事起,便不再是寻常的符号,
而成了一道熔铸了父母毕生野望的金箍,沉沉勒在我的额角,日复一日,越收越紧,
勒得颅骨都隐隐作痛。父亲姓孔,母亲姓范,这本是人间最寻常的联缀,落在他们口中,
却成了“孔孟之道”与“范仲淹之忧乐天下”的合璧,
再缀上一个“进”字——“进学”、“进仕”、“进达青云”。于是,这名字便不再是名字,
而是一纸沉重的判决书,悬于家中厅堂最显眼的白墙之上,压于我日益佝偻的脊梁骨间,
成了每日晨昏定省时,父母目光里无声的鞭策与拷问。“清北之材!
”“百年一遇的状元苗子!”师长亲朋的赞誉,起初如蜜糖,滋润着少年人浅薄的虚荣。
然而,当这赞誉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化作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蜜糖便渐渐发酵成了砒霜,渗入骨髓,蚀骨焚心。高三的教室,
早已褪去了窗明几净的求知气息,更像一间密不透风、专事煎熬的丹炉。空气浑浊粘稠,
粉笔灰干燥呛人的粉尘与少年人熬夜苦读后散发的汗馊气胶着在一起,
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肺叶上。窗外,初夏的阳光本该是跳跃的金色精灵,
却被墨绿色的、厚重如裹尸布般的窗帘死死隔绝在外。只有几缕不甘的光线,
如同垂死的蚯蚓,艰难地挤过帘布的缝隙,
无力地落在摊开的、永远做不完的、散发着油墨和绝望气息的模拟卷上。那些铅字,
密密麻麻,在昏暗中扭曲、蠕动、膨胀,幻化成无数只饥饿的蛆虫,窸窸窣窣,
啃噬着我早已绷紧至极限、发出哀鸣的神经末梢。每一次翻页的哗啦声,
都像是行刑前刽子手磨刀的刺耳噪音。“范进!范进!
”数学先生那特有的、如同砂纸摩擦玻璃的尖利声音,陡然劈开死水般的沉闷。
他枯瘦如鹰爪的手指,带着一股凌厉的风,几乎要戳穿我面前那份布满红叉的卷子,
指甲缝里嵌着顽固的白垩粉屑。“此等基础题型,竟也错了?!‘清北’二字,
也是你如今这般浑浑噩噩、魂不守舍的模样可堪承载的么?
简直是…简直是…”他气得嘴唇哆嗦,后面的话噎在喉咙里,
化作一声沉重的、充满鄙夷的叹息。“清北”——这二字如同淬了剧毒的冰凌,
从他齿缝间狠狠迸射而出,
裹挟着浓稠得化不开的失望与一种冰冷的、几乎要将人冻结的鄙薄,
精准地、狠狠地扎进我的耳鼓深处。我浑身猛地一颤,仿佛被无形的电流击中。
眼前试卷上那刺目的、张牙舞爪的红叉骤然扭曲、膨胀、旋转变形,
化作无数张无声狞笑的嘴,开合着,喷吐着无声却足以将人撕碎的诅咒:“废物!你也配?!
”一股冰冷彻骨的洪流,瞬间没顶,肺叶里仅存的空气被粗暴地挤压殆尽。视野猛地一黑,
如同被一只巨手粗暴地按进了无底深渊。耳边最后捕捉到的,
是自己喉咙深处发出一声短促、破碎、如同溺水者般的抽气声,随即,
身体便如同断了所有提线的木偶,不受控制地、沉重地向后倒去。
坚硬冰凉的椅背撞击后脑的钝痛尚未传来,世界,在那一刻,已然彻底碎裂、沉寂,
坠入无边黑暗。二、 醒:咸亨的浊浪意识,如同沉船后漂浮在海面的残骸碎片,
在无边无际、粘稠冰冷的混沌中挣扎、沉浮。一种极其怪异的触感率先回归——冰冷,坚硬,
硌着骨头,身下似乎是某种粗糙的、布满尘土的硬地。紧接着,
酸馊、食物腐败的霉味、汗液发酵的腥臊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如同阴沟淤泥般的污浊气息,
猛地、霸道地灌入鼻腔。这气味如此猛烈、如此真实,
比任何提神醒脑的药水都更有效地、粗暴地刺醒了我昏沉的意识。
我费力地、如同推开千斤闸门般撑开沉重的眼皮。光线异常昏暗,
只有远处一盏油灯在油腻的墙壁上摇曳着豆大的昏黄光晕,
投下幢幢扭曲、跳跃、如同鬼魅般的影子。视线模糊地聚焦,如同蒙着一层厚重的毛玻璃。
首先撞入眼帘的,竟是一块悬在头顶不远处的乌黑油腻木板,
边缘被经年的污垢包裹得厚实发亮。上面,用廉价的白垩歪歪扭扭地刻着几行字,笔画潦草,
如同鬼画符,透着一股不祥。我竭力凝聚涣散的目光,如同在浓雾中辨认路标,最顶上一行,
字字如烧红的铁针,狠狠刺入眼底: “孔已己,欠十九文钱。”孔已己?欠钱?
荒谬绝伦的念头如同投入油锅的水滴,刚在混沌的脑海中溅起一丝涟漪,
一阵尖锐、刻薄、饱含着纯粹恶意与无聊取乐的巨大哄笑声浪,便如同决堤的洪水,
兜头盖脸、毫无怜悯地拍打过来,几乎将我刚刚聚拢的、虚弱的意识再次冲散、淹没。“喂!
孔已己!还魂啦?莫不是又偷了何家书铺的书,换了三碗黄汤灌饱,醉死过去挺尸了?
”一个粗嘎如同破锣的声音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嘲弄,
来自一个敞着酱紫色短褂、露出毛茸茸胸膛的汉子。他一只脚踩在条凳上,
手里捏着粗瓷酒碗。“偷?
”另一个穿着半旧长衫、面皮焦黄、眼神闪烁的中年人立刻阴阳怪气地接上腔,
嘴角撇出恶毒的弧度,“读书人的事,能算偷么?孔乙……啊不,孔已己先生,您可是高人,
快给咱们说说,‘窃书’算不算偷?哈哈哈!”他刻意模仿着某种文绉绉的腔调,
尾音拖得老长,立刻引来周围一片更加放肆、更加响亮的哄堂大笑,
震得屋顶的灰尘簌簌落下。“对对对!窃书!窃书不算偷!孔已己先生,高见!高见啊!
哈哈哈!”刺耳的笑声如同无数根钢针扎进耳膜。我茫然四顾,
视线艰难地在昏暗的光线中移动。几张被油垢浸透、辨不出本色的方桌旁,
围坐着些穿着破烂短褂或洗得发白、打着补丁长衫的男人。
他们脸上统一带着一种看猴戏般的、毫不掩饰的鄙夷与纯粹的、近乎残忍的取乐神情。
他们的目光,混杂着酒气和恶意,如同淬了毒的芒刺,齐刷刷地钉在我身上,
仿佛要将我钉在这肮脏的地面上展览。我下意识地低头,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刹那间,
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我竟穿着一件污秽不堪、油光锃亮、几乎看不出原本颜色的破旧长衫!
那长衫不知多久未曾浆洗,袖口和下摆磨得毛了边,绽开几处破洞,
灰败的棉絮如同溃烂的伤口般暴露在外。更令人骇然的是……腿上!空荡荡、冷飕飕的!
一种巨大的恐慌攫住了我,
我惊恐地伸手去摸——两条腿以一种极其不自然的、软绵绵的姿态拖在冰冷肮脏的地面上,
如同两根失去了所有水分和生机的枯木,毫无知觉,也毫无力量!寒意,
比三九天的冰河更刺骨,瞬间冻结了全身的血液,直冲颅顶!孔已己?
那个在泛黄中学语文课本里被钉在耻辱柱上、供人嘲笑了一代又一代的可怜虫?
那个被咸亨酒店的看客们肆意凌辱的“多余人”?我成了他?
高考前那场猝不及防、如同山崩地裂般的崩溃,
竟将我抛入了这荒诞绝伦、错乱颠倒的时空漩涡?我下意识地想抬手揉揉眼睛,
确认这是否是噩梦,手臂却沉重得如同灌满了冰冷的铅水,不听使唤。
掌心传来硌人的、冰冷的触感——不知何时,
我手里竟紧紧攥着一把干瘪、坚硬、毫无生气的茴香豆。“喂,孔已己,
”还是那个敞着酱紫胸膛的酒客,用油腻的筷子“当当当”地敲着粗瓷碗沿,
戏谑的语调里充满了逗弄一条癞皮狗的轻慢,“别装死挺尸啦!快给大伙儿说说,
那‘回’字,究竟有几种写法?也让咱这些睁眼瞎、粗胚子开开眼,
沾沾您老人家的文曲星气儿?”他刻意拉长了调子,每一个字都像蘸了盐水的鞭子,
抽打在空气里,又引来一阵低低的、附和的嗤笑声。回字的写法?又是这个!
一股混杂着巨大荒谬、尖锐耻辱与无处发泄的狂怒,如同压抑已久的火山熔岩,
猛地在我冰冷的胸腔里炸开!这陈腐不堪、如同跗骨之蛆般的羞辱桥段,
竟跨越了数十年的时光鸿沟,再次如此精准、如此无情地砸在我的头顶!我张了张嘴,
干裂得渗出血丝的嘴唇艰难地翕动着,喉咙却像被滚烫的砂砾和绝望彻底堵死,
连一丝呜咽都挤不出来。那粉板上“欠十九文钱”的字迹,此刻在我眩晕模糊的视野里,
拉伸……最终幻化成了另一串巨大、鲜红、如同用鲜血书写的数字——那是教室里黑板上方,
日夜悬挂、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般、不断跳减的高考倒计时!“58”!
的、无形的、名为“期望”的巨额债务——那沉甸甸的、足以压垮任何少年脊梁的灵魂重负,
在此刻,竟与这咸亨酒店里区区十九文铜钱的现实债务,以如此荒诞的方式重叠、具现!
那无形的枷锁骤然显形,沉重得几乎要将我残破的脊椎彻底碾成齑粉!
三、 豆与咒:绝望中的微光就在这巨大的屈辱与窒息感几乎要将我彻底吞噬时,
一阵细碎、怯生生、如同幼鼠觅食般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几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如同秋天霜打过的小草般的孩子,像一群受惊又饥饿的小麻雀,
畏畏缩缩地围拢到我那件破败长衫投下的、微不足道的阴影里。他们仰着小脸,
脸上沾着尘土和不明污迹,唯有一双双乌黑的眼睛,大得出奇,亮得惊人,
像暗夜里闪烁的寒星。那眼神里没有酒客们的丝毫恶意,
只有一种纯粹的、原始的、对眼前那一点点能填肚子的活命之物的、赤裸裸的渴望。
他们的目光,死死地、巴巴地胶着在我那只攥着干瘪茴香豆的、肮脏的手上。
心头那团郁积的、混杂着滔天愤怒、无边绝望与深入骨髓羞耻的硬块,
在这一双双清澈见底、却又因饥饿而显得格外执拗的眼睛注视下,
竟被一种更深的、难以言喻的酸楚和无力感猛烈地冲击着。这算什么?
同是这冰冷无情世道里挣扎求存的蝼蚁?还是这弥漫着腐朽与恶意的咸亨酒店中,
唯一不掺杂质的、微弱却真实的人性微光?一种近乎本能的、原始的冲动,
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驱使着我。我将那只僵硬得如同枯枝、沾满污垢和汗渍的手,
极其缓慢地、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朝着孩子们伸了过去。干硬、冰冷的豆子,
簌簌地从我松开的指缝间落下几颗,砸在同样肮脏的地面上,发出细微的轻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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