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睡到半夜，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是高中班长白薇打来的。
“薄荷！你回国了怎么不吱声？” 她的声音里满是惊喜。
我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校友群啊！” 她笑得更欢，“有人在机场碰见你，发了照片，群里都炸开了！”
我对着手机愣了半分钟。
才想起那个被我遗忘了好几年的 QQ 群。
高中毕业时，有人建了个 “永川五中 2017 届” 的群，一开始天天有人聊天，后来渐渐沉寂，最后一条消息停留在三年前。
可就在两天前。
那个在机场遇见我的女孩，在群里发了一张我的侧影照。
“我在国外机场碰见校花了！”
“一开始不敢认，喊了声‘薄荷’才确定！她好美好有气质啊！”
照片里的我垂着眼，阳光透过舷窗落在发顶，确实比高中时多了几分沉静。
群里瞬间热闹起来。
“真的是夏薄荷！一点没变啊！”
“就她一个人？陈述白呢？没跟她一起？”
我往下划着屏幕，指尖停在 “陈述白” 三个字上。
和从前一样，无论何时何地，只要提到我，总会有他的名字紧随其后。
像一道刻在骨头上的烙印，想磨都磨不掉。
“没，就她一个人。” 发照片的女孩回复。
群里立刻涌来一堆问号。
直到有人甩出一句：“你们不知道吗？陈述白和夏薄荷高中毕业那年就分手了。”
沉寂的群聊，像被投入了一颗炸弹。
“啊？怎么可能？陈述白当年为了她，连打架都敢！”
“就是啊，他看薄荷的眼神，简直能拉丝……”
我没再往下划。
白薇还在电话那头絮叨：“你现在在哪呢？我正好也在北京，出来聚聚？”
高中时，我和白薇关系最好，出国后也一直有联系。
我报了地址，她笑得更欢：“等着，我马上到！”
那时的我，怎么也没想到。
这顿简单的聚餐，会让我和陈述白，在分别七年后，第一次正面相遇。
见到陈述白的那一刻。
我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就站在餐厅走廊的尽头。
白衬衫，黑裤子，和高中时的穿着几乎没差。
只是褪去了少年的青涩，肩背更宽，眉眼间多了几分沉稳，唯独那双眼睛，依旧亮得惊人，只是眼底的光，比从前冷了许多。
像一颗遥远的星，看着近，实则隔着万水千山。
白薇也愣住了，挽着我的手猛地收紧。
空气像被冻住的湖面，连呼吸声都变得清晰。
直到一道清丽的女声打破沉默：“述白，大家都在等你呢。”
许静姝从陈述白身后走出来。
一身米色连衣裙，长发披肩，气质温婉，和记忆中那个怯生生的转校生判若两人。
她看到我的瞬间，瞳孔猛地一缩，嘴唇颤了颤，才叫出我的名字：“薄…… 薄荷？”
她的眼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我看着她，突然觉得有点好笑。
毕竟当年，她才是那个胜利者。
而我，是那个被丢下、落荒而逃的人。
如果机场那个女孩还在。
我大概会告诉她：当年和陈述白一起上北大的，不是我。
是她，许静姝。
十七岁以前。
我和陈述白的名字，在永川五中，是绑定在一起的。
我们同年同月同日生，从幼儿园到高中，同班了十二年。
他的第一颗糖，永远是给我的；我被欺负时，他永远是第一个冲上去的；就连我第一次来月经，都是他红着脸，攥着一包粉色包装的卫生巾，从超市跑回来的。
那时的陈述白，像我的影子，又像我的铠甲。
所有人都说：“夏薄荷和陈述白，以后肯定要结婚的。”
我也一直这么以为。
直到高二那年，许静姝转来我们班。
她是从县城来的，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却在第一次月考时，以一分之差，成了全校第二 —— 仅次于陈述白。
“差一点就追上你家陈述白了。” 白薇咬着棒棒糖，指着排行榜上紧挨着的两个名字，啧啧称奇。
我那时满不在乎地笑：“他厉害着呢，谁也追不上。”
后来才知道。
许静姝要追的，从来不是陈述白的成绩。
是他这个人。
她开始频繁地出现在陈述白身边。
问他数学题，和他一起参加竞赛，在他打篮球时，默默递上一瓶水。
那些我曾经不屑一顾的细节，正在一点点瓦解我和陈述白之间的默契。
直到高考结束，陈述白拿着清北的录取通知回家。
他坐在我床边，指尖划过我的志愿表，轻声说：“薄荷，我想考北大。”
那时我们刚因为许静姝吵过架，还在冷战。
可我还是点了点头：“好，你加油。”
后来才知道。
北大不是他的梦想。
是许静姝的。
拿到那个额外名额时，他对我说：“薄荷，北大是静姝的梦想，这个名额，她比你更需要。”
语气里的理所当然，像一把钝刀，割得我心口生疼。
此刻，陈述白和许静姝并肩站在那里。
身上带着同款的书卷气，连站姿都透着一种旁人插不进的默契。
七年前的画面，突然和眼前重叠 —— 高考结束那天，他们也是这样站在公告栏前，看着北大的录取名单，眼里的光，亮得惊人。
“薄荷，你回来了？怎么不跟我们说一声？” 许静姝的语气已经恢复了平静，甚至带了点客套的熟稔，她抬手挽住陈述白的胳膊，指尖在他小臂上轻轻划了一下，像在无声地宣示主权。
我看着她的动作，突然想起高中时，许静姝曾在走廊里拦住我。
她仰着头，眼里带着倔强：“你不过是仗着和陈述白一起长大，才占着他身边的位置。真要比起来，你未必比得上我。”
那时的我，只觉得她可笑。
现在看着眼前这对 “璧人”，才不得不承认。
她说得对。
白薇显然没给许静姝留面子。
“你谁啊？薄荷跟你很熟吗？” 她翻了个白眼，拉着我转身，“走，换一家。”
我以为这场重逢，会就此结束。
可陈述白，比我想象中更执着。
我们在新的餐厅坐下时。
我看见他的车，停在路边。
车牌号是 “20000817”—— 是我们的生日。
他坐在驾驶座上，侧脸对着餐厅的落地窗，一动不动，像一座沉默的雕塑。
直到我和白薇吃完饭，走出餐厅。
那辆车，依旧停在原地。
回酒店的路上，他的车一直跟在后面。
到了酒店门口，我终于忍不住，推开车门走过去，敲响了他的车窗。
“陈述白，你不知道尾随是犯法的吗？”
车窗缓缓降下。
陈述白抬眸看我。
路灯的光落在他脸上，我才发现他的眼眶红得厉害，里面盛着一层薄薄的湿意，像含着泪，却倔强地不肯掉下来。
“夏薄荷，” 他的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你好狠。”
陈述白哭了。
这个认知，让我愣了很久。
我想起初中时，我被隔壁班男生偷拍裙底。
陈述白像疯了一样冲上去，把对方摁在地上揍。
他没学过打架，全靠一股蛮力，最后自己也挂了彩，胳膊上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男生家长闹到学校，说要给他记大过。
面对老师的质问，他梗着脖子，眼神比谁都倔：“谁欺负薄荷，我就弄谁。”
那天他被陈叔叔打得趴在床上，疼得直抽气。
我去看他时，眼泪掉得像断了线的珠子。
他却反过来安慰我，指尖擦过我的脸颊，笑得一脸不在乎：“哭什么？我不疼。”
那时的陈述白，再疼再委屈，也从没掉过一滴眼泪。
可现在，他只是看着我，眼眶就红了，里面的泪意，浓得像化不开的雾。
“你整整七年，没给我发过一条消息，没打过一个电话。” 他微微仰头，像是在忍眼泪，“我以为你至少会恨我，可你连恨都懒得给。”
换作七年前，看到他这副样子，我大概会心疼得要命，会扑进他怀里，问他是不是还爱我。
可现在，我只觉得平静。
甚至有点想笑。
“你守在这里也没用。” 我后退一步，拉开距离，“我们已经结束了。”
说完，转身走向酒店大堂。
身后传来他压抑的哽咽声，像一根细针，轻轻扎了我一下，却没留下任何痕迹。
两天后，我回了趟永川五中。
班主任看到我，眼睛一下子亮了：“薄荷！你可算回来了！”
她拉着我的手，问了一堆近况，最后落在我的画上：“还在画吗？”
我点点头，从包里拿出一张邀请函，递到她手里。
“老师，我这次回来，是受清华邀请，办个人画展。”
她捏着邀请函的手，突然开始发抖。
“清…… 清华？个人展？”
从震惊到狂喜，再到眼眶发红，不过短短几秒。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有天赋！” 她抹着眼泪，声音里全是欣慰，“当年你为了…… 我真怕你再也不拿起画笔了。”
我看着她鬓角的白发，突然想起七年前。
我放弃央美和清华的保送名额，执意要出国时，也是她拉着我的手，红着眼说：“薄荷，别因为任何人，毁了自己的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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