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岁那年的玉米地，阳光把叶子晒得发脆。
我蹲在垄沟里掰玉米，指甲缝里嵌满泥土，汗水顺着下巴滴进领口，黏得像层胶水。
地头突然传来刹车声。
一辆黑色轿车停在路边，车窗降下，露出周遇年那张不耐烦的脸。
他叼着烟，烟灰掉在昂贵的白衬衫上，对着副驾的女生吼：真要分手？
女生冷笑，妆容精致的脸上满是嘲讽：
对啊，要不是想接近你哥，我才不会跟你这种二世祖耗着。
你出去问问，谁会爱你这样的草包？
周遇年气得踹了下车门，烟蒂扔在地上碾了碾。
目光扫过玉米地时，突然落在我身上，像抓住救命稻草。
喂，那个掰玉米的。
他冲我招手，语气带着赌狠的嚣张：
我资助你上学，给你买新衣服，让你这辈子不愁钱花。
你来爱我，怎么样？
我攥着玉米的手顿了顿，玉米须蹭过掌心，有点痒。
抬头时，他眼里的火苗还没灭，像要把人烧起来。
我没犹豫，吐出两个字：好。
后来，他坐在我那间漏风的出租屋里，晃着红酒杯跟我说：
你去追我哥吧。
只有他谈恋爱了，姜照月才会死心。
我没有立马答应。
七年来，周遇年把我从玉米地拽进城市。
他请最好的家教补我落下的课，报最贵的兴趣班让我学钢琴和油画，连我随口说喜欢某个设计师的裙子，第二天衣帽间就多了一整排。
去年毕业，他直接送了套江景房，连车库里的车都上好牌照，钥匙串上挂着我名字的缩写。
我学驾照的夏天，他每天开着车跟在教练车后面，递水时会先把瓶盖拧开，说怕我晒晕了。
现在没人再叫我土妞了。
圈子里的人见了我，都笑着喊沈大小姐，说我是周家二少捧在掌心里的童养媳。
毕竟，他花七年时间养一朵花，眼看着花瓣层层舒展，娇艳得能掐出水，怎么会舍得拱手让人？
可姜照月回来了。
她出国那天，周遇年在机场淋了整夜的雨，第二天发着烧给我打电话，说以后就我们俩过了。
上个月她学成归来，第一件事就是去周慕白的公司表白，被拒后哭着给周遇年打了通电话。
就一句 “遇年，我回来了”，他整个人就乱了。
他开始频繁地去安慰姜照月，回来时身上总带着她惯用的香水味。
有次我撞见他对着镜子叹气，指尖捏着眉心：凭什么？我把心挖出来给她看，她眼里却只有我哥？
我以为他只是不甘心。
直到他红着眼圈求我，说只有我能帮他。
我看着他送来的玫瑰，花瓣上还挂着水珠 —— 听说以前，他给姜照月送的花都是从荷兰空运来的，一支就抵我从前半年的生活费。
他还在说：“我哥对你好像有点不一样，上次家庭聚会，他居然主动给你递了果汁……”
我打断他：好。
他愣了愣，随即笑起来，像个得逞的孩子：“追不到也没关系，我养你一辈子。”
末了，又突然问：“沈玫，你有喜欢的人吗？”
打火机 “咔嗒” 响了一声，他的声音混着烟味飘过来：“有的话就算了，不能耽误你。”
我看着办公桌上的玫瑰，花瓣边缘开始发卷。
摇了摇头：“没有。”
其实我骗了他。
从十六岁那天，他站在玉米地头冲我喊 “你来爱我” 时，心跳就乱了节拍。
可这七年，他的手机壁纸换了又换，始终是姜照月十八岁时的照片。
周遇年给姜照月办接风宴的那天，我收到了请柬。
听说是姜照月听说了我的存在，非要亲眼见见。
“七年前那片玉米地里的丫头？” 她在电话里笑，声音娇纵，“你还真把她捡回来了？我还以为你是气头上说胡话呢。她那么黑瘦，现在能好看成什么样？”
我原本有事，直接回了 “去不了”。
周遇年发来一连串消息，最后一条带着点威胁：我哥也在，你答应我的事，没忘吧？
胸口像被什么堵住，闷得发疼。
可他都这么说了，我不去，岂不是不识抬举？
包厢里烟雾缭绕，他们围坐在牌桌前，筹码堆得像小山。
有人看见我，眼神变得微妙，没人像以前那样笑着起身打招呼。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周遇年不会娶我了。
牌桌上，姜照月一个人在赢。
周遇年手里捏着同花顺，却故意打了张废牌，引得她笑靥如花。
他明明是玩牌的高手，连赌场老板见了都得让三分。
过了很久，姜照月才瞥到我，捂着嘴夸张地叫：“哇，变化好大啊！我记得你以前……”
她拖长了调子，眼神扫过我的裙子，像是在打量什么稀奇物件，“算了，不说了。”
说着起身让位置，拿起手机点了点。
我离得近，看清屏幕上的备注是 “慕白哥”，聊天记录里全是她的消息，对方一条未回。
我坐下时，周遇年的脸色沉了沉。
接下来的牌局，没人再让着我。
不到半小时，我面前的筹码就空了，欠了整整十万。
姜照月站在旁边，假惺惺地开口：“你们怎么回事？她哪来的钱给啊？”
周遇年的发小苏泽推了把牌，漫不经心道：“怕什么，有遇年兜底。”
周遇年果然拿出手机，准备转账。
我却先一步按住他的手：“不用，我自己来。”
这些年，我跟着他学投资，偷偷存了笔钱，还办了张卡，每月往里存一部分，想着总有一天能还清他的恩情。
他看着我转账成功的页面，沉默了很久，才哼了一声：“行啊沈玫，长本事了。”
后来我去洗手间，刚走到走廊就听见争吵声。
是姜照月：“你不是说慕白哥会来吗？怎么还没来？”
周遇年的声音带着讨好：“他有事耽搁了。你都追他这么久了，他理过你吗？”
“我愿意！” 她拔高声音，“倒是你，为什么要养着那个沈玫？七年前在玉米地里捡的，你还真当宝了？”
“吃醋了？” 周遇年的声音突然软下来，“你要是肯跟我复合，我现在就跟她断干净，以后再也不联系。”
走廊的灯忽明忽暗，我靠在墙上，指尖冰凉。
原来那些 “我们俩过” 的承诺，不过是他失恋时的随口一说。
原来我七年的存在，只是他赌气的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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